【于是】(执光)
*于是我决定忘记我决定不见你。
于是我北上北极熊的肚皮是你。
于是我南下南十字的星光是你。
于是我东游北海道的汤泉是你。
于是我西游莫高窟的砂岩是你。
自钧天为质回到天权的第六年,执明第一次踏出国门,于颠簸马车中一路南行,去往天玑。
他是于连日烈阳中难得的雨天收到来自天玑的国书,立国大典诚邀列国一聚,昔日情谊望君切记。他歪着身子手握酒杯,烫金国书被随手弃置一旁,好没意思。
然后还是在连绵细雨中钻入马车,去赴旧友的约。
大雨在一众人驶出王城便停了,暑气未消,仍是闷闷。
他掀开车帘去瞧外头的风光,不过短短几年已然大不相同,昱照山下的寺庙也人烟散尽,除鸟雀之声,再无旁的声响。
他忽然想起多年前他曾埋怨此地嘈杂,香火不断人也如潮,不如回去躺着舒坦。
他在这里同陵光分别。
为质刑满,此去一个往北是恣意洒脱,一个往南是志在天下。
他在马车里挥手说声再见,对方亦笑着说再见。
他跳下马车趁车帘未放,又挥手说再见,得了回应。
马车擦着他离开,陵光掀起车帘望向他,他还是一句话,他说再见。
此番同君三别离,已望见经年后的三秋又三秋。
他们再没有见过。
他在钧天同陵光表明心意三回,分别前又说过一回,皆是被回拒,然后就再也没能提起。
大概对方在回应他一声又一声的再见时,仍是不会明白他小心翼翼的心情。
再见吧,希望再同你一车而行,再见面皆是欢喜。
再见吧,还可以再见面的吗。
再见吧,那真的再见了。
得到回应大抵是欣喜雀跃,回应的是分离之语大抵又使人难过。
心悦一个人大概就是这样矛盾与矛盾的过程。
彼时他望着陵光探出的身子,随马车一路离他远去,两相对望,是千山万水,他到不了那样一双好看的眼睛。
马车轱辘压过乱石,一个颠簸使他收回思绪,忽然觉得好笑,六年的光阴,但凡得以放空,那些年相处的细节便愈发清晰在脑海中,挥之不去。
他不晓得实在是可以回想的事情太少,所以抓着每一分每一秒来告诉自己,他们也是有过欢乐的时光的。
太为难了。
他赌气的想,等到了之后就算陵光会说想念他,他也要表示无所谓的去打招呼就走。
都四次了,难不成还要他说第五次。他不会说的。
“许久不见,甚是想念。”他说。
陵光对着他笑,说你一点没变。
他们隔着众宾客遥遥举杯,敬对方敬自己,敬此去的岁岁年年。
千山万水,他到不了那样一双好看的眼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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