酸辣粉不加醋呀

郎心自有一双脚 隔江隔海会归来

【执光志异】



一发速打,听说今天是万圣节?




晋干宝《搜神记》卷十二:“南海之外,有鲛人,水居如鱼,不废织绩,其眼泣,则能出珠。”

及玄武二年,海上刚落了一场风暴,浮木飘荡,不知葬下多少生灵。

又数月,在某个风平浪静的日子,一艘船忽然重新出现在海面上,船上本该葬生大海的渔夫们居然回了家。小渔村顿时一片欣喜又害怕,可男人们却个个闭口不谈海上的遭遇,只带回明珠一颗,供如神佛,且再不出海。

自此渔村陷入诡异的宁静。

然而抵不过市井之地,最是人多嘴杂。一传十,十传百,不过几日,鲛人之说便传及帝都,人人乐道,皆想探知一二。

尤其皇城相府,所谓饱暖思淫欲,下人茶余饭后皆感慨,不知鲛人何样相貌,莫不会美若天仙,那便是牡丹花下死,做鬼也风流。

下人至此,更遑论当今圣上,执明帝。

说起这执明帝,那也是个一掷千金为博美人一笑的主,万事万物千奇百怪,到了他眼里,那就都是玩物。

前有涂山寻狐不如意,今又闻鲛人出世,执明手一挥令一下,就召集渔村那几位,强迫着人重新出海。

结果自然不如意,一群人在海上飘荡一月,日日闻着海鱼的腥味,皇帝活脱脱瘦了一圈,刚开始晕船的时候更是难受,莫说寻鲛人,就是甲板都上不去。

可毕竟也是坐得了龙椅的人,那能耐也非常人所能猜测。待到习惯之后,皇帝就整日整日望着海面,几乎茶不思饭不想,宫人侍卫及渔夫日日缩在角落,想劝又不敢劝,连累的一船人都“为伊消得人憔悴”。

就只好日日这么飘着。可危险总悄无声息到来。

海面宽阔,一望无际,黑漆漆也望不到底,只叫人心底发怵。是以风暴来时,船上的人无一不面露惧色,船长压下心头惊惧,冷静地指挥方向。

彼时执明帝在甲板上被晃的站不住,咸腥的海水打湿半边衣角,额前发丝贴在面上,冰凉的海上气势汹汹打上来,他却在抬手掩面之时,忽瞥到不远处一抹紫色身影,身形一顿。

有歌声从四面八方传来,忽远忽近,时而夹杂两声低笑。

执明尚在怔愣,船长却是面色一变,加快了动作,急切吼到,“掉头,快掉头!”

然而歌声越来越近,总躲不开,只能用最后的力气喊着,“保护圣上!捂住耳朵,莫要被那妖物惑了心去!”

执明忍不住想要迈开步子,他分明看到海上有人,却被人猛地扯住衣角,整个人便趴在了甲板上,失去意识。

再醒过来,万籁俱寂,环顾四周竟无一人,喊几句传回来的也只自己一点尾音,唯一艘船孤零零飘在海上,比风暴来时更让人慌张。

彼时风一吹,衣裳尚潮湿,整个人便冻的一哆嗦,嘴唇渐渐带点乌紫。

他忽然就忆起初登王位那一年,兄弟不合明争暗夺,朝臣心散暗地里没少分派,又逢外族来犯,孤军一支奋战数月,不料腹背受敌,于寒冬腊月里困于峡湾,没少吃苦。

那时好似比现在要冷些,又好似没有,可他双手笼在袖中,用力攥的指节发白。

是真的心慌,都说他真龙天子命比天高,那上位除了一身龙袍和一方玉印,旁的再也给不了他。

可那些又护得了他什么?

“人呢?都给本王出来!”执明渐渐有些崩溃,还是没人回他。

“本王不管有何方妖孽,本王是天权的王,通通给本王现形!”

他发丝凌乱,风扬起广袖,眼眶被逼的通红,气势虽不减半分,可语气还是带了点哭腔。

“诶。”有人声传来,“小王八,哭鼻子。”

于是不免一惊,愣一瞬便仔细听了寻着来源去,又是一声轻笑,“真是只小王八,傻。”

“你才傻!”执明直起腰来才发觉已行至甲板边缘,而那声轻笑来自海底。

“你……”忽然福至心灵,“你可是鲛人?”

“孤可不是那等平民。”

执明顿感欣喜,害怕也通通抛之脑后,“你在哪里?快出来与本王见见!”

没了回音,他正打算凑近去看,忽的水波翻腾,有一美人自海底钻出水面,长卷的发丝垂在胸口,眼底亮晶晶的打量着被吓倒在甲板上的皇帝。

“唔,你倒是比那些个打渔的好看些。”

“你……你也好看。”他已经吓到结巴。

美人美则美矣,可他身后黑漆的海面上不时拍打着水的,衬着月光一闪一闪的鱼尾还是慎人。

于是美人又笑,下巴微微仰起,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,那些水珠似晶莹粒子,从他下颚滑落,再漫入胸口。

谁传鲛人歌声惑人,分明那容貌就足够叫人双手将灵魂供奉。

海上又不安分,美人面色一沉,不待他反应便忽然跃起,拉着他衣角带入海里。

初时挣扎,气泡堵着口鼻只觉得要死过去,可唇上却传来一片柔软的触觉。

是海水的咸,又是蜜糖的甜,隐约地,还萦绕一股淡淡的血腥味。

身侧几颗珠子沉下去,深海里发出一点幽蓝的光。

执明被带到一个从未到过的地方,那是一座水晶一样的宫殿,抬头是望不见的海面,放眼四周也如陆地重楼叠阁,气象非凡,丝毫不逊于皇城。

往来巡海的夜叉面相凶狠,却无一不恭敬朝着那美人行礼,称一声“殿下”。

执明满腹疑惑,那美人却好似无力,匆匆点头将他交与心腹,便不知所踪。

他虽贵为皇帝,此番经历却着实稀奇,不待多想,便拉着鱼怪问东问西,看什么都好玩。

唯独那美人不得见,成了他心上一块病。

海底不知岁月,执明估摸着三日左右,那美人才重新露面。

可不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么。

他端着皇帝的架子,对方亦不惧,两人宴会举杯相聚,琉璃杯乘着清酒,二人相谈甚欢,彼时执明才知对方名姓,曰陵光。

“陵光陵光,倒真衬得上你。”

“执明执明,你倒是衬不上这个名字。”

“你……”他正要发作,又被打断。

“不过孤倒是喜欢。”

这话撩拨的他心痒痒,耳朵根一红,不敢看对面眉眼传情的人。

他咳了一声,转移话题说,“本王怎么觉着,你我好似见过的?”

陵光替他挑了块点心,“见没见过,不重要的。”

或早或晚,都是要来到我身边的。

其实皇帝一开始是个勤勤恳恳的皇帝,忙于朝政,一本正经,后来日复一日的折磨,叫他逐渐偏爱那些志怪传说,还曾设天官署,立祭司,举国都喊祭司一声蹇宾大人。

皇帝爱找蹇宾唠嗑,天南海北胡侃,爱听一些传闻,也爱探寻传闻中的人和事。

就好比鲛人族,实在是他一直以来颇为向往的一族。

只因峡湾之战被困数日,他确信是有神力相助,奈何无人相信,除了蹇宾。

而蹇宾也爱唠嗑,虽则大半时候不大能瞧得上他,总带着点嫌弃,可还是恭恭敬敬,同他讲一些风花雪月的故事。

两个人一本正经,假装自己很有经验,实则背地里执明不知道看了多少话本,才不至于露怯。

眼下被陵光这么一看,就觉得书上所言着实有道理。

只对方一个眼神,心就急切的要从嗓子眼冒出来似的。

今朝又得此机缘,便更加热切,日日拉着陵光,朝夕相处,同寝而眠。

说不完的话,聊不完的人生,他守着陵光,就守住了他的风花雪月。

那是很长一段时间,远离俗世纷扰,日子乐得逍遥,执明挨着陵光坐着,只感叹,“好似做梦一般。”

“可不是吗。”陵光抬头觑他一眼,手上把玩着他腰间玉佩,“可不就是做梦。”

执明将头置于他颈窝,懒懒发出一声叹,“嗯?”

陵光看着他,捧起他的脸在嘴角落下一个轻柔的吻,尔后认真一字一句道,“执明啊,执明,梦终归要醒的。”

要醒的么?可他似乎不是那么愿意了。

他手心落了一颗珠子。

闭上眼睛,睁开眼睛,太阳光从窗户投进来,眼睛干涩的生疼。

他是有过一段不问世事的日子的,可他醒来之后异常平静,皇帝还是那个爱搜罗志怪的皇帝,只是再也不执着去寻鲛人一族,在他醒来那个下午同蹇宾聊过之后。

渔夫们依旧安然无恙回到渔村,船长却不知所踪。

蹇宾同他讲,那是鲛人族的叛徒。

鲛人是大海的宠儿,大海给予他们天生的神迹,给予他们落泪成珠的馈赠,同样的,作为交换,他们的灵魂便永生困在海里。

海底的巫师动了妄念,开始以歌声蛊惑人心,用凡人的灵魂修炼,甚至打主意打到人间帝王身上。

他被困在峡湾那时,确有神迹,他命数本该如此,却是一人力挽狂澜,硬生生保住了他。

那时,陵光第一次见着他,他不知道,只当上天庇护,不知有些情愫就是来的突然,想救他,便耗了灵力去救,不得不眼睁睁看着当时抓捕的巫师逃散大半。

可不就是,福祸相依。

鲛人族的王子心善,对巫师一族痛下杀手,却还是为几个渔夫的性命落泪,不愿他的国度吞噬无辜人的灵魂。

这样一个矛盾的存在,因为某一眼见着了他,也就还能够私下里同巫师做交易,想换一个灵魂,可以正大光明站在陆地上,去到他身边。

谁知皇帝倒是先“自投罗网”,若这还不是上天注定,他也定要叫上天知道,执明这个傻皇帝呀,他要了。

可再见面却是在围剿巫师的情况,为了护住他们性命,难免受了伤,血腥味掩在海水里,淡了许多,痛觉却被放大。

所以吻过去,渡他呼吸,却还是疼的落下泪来,每一滴泪都化成珠子,深深砸入海底。

最后一颗珠子落在执明手心里。

“别去寻他,王上。”蹇宾最后说,“当要做的事情做完了,时机到来之际,他自会去寻您。”

执明垂了眼,半晌回一声,“好。”

又是几年,百姓安居乐业,志怪仍是饭后谈资,更多的,还是当今圣上那传了又传的风花雪月之事。

执明百无聊赖之时总爱对着大海的方向,恹恹的数日子,为此没少给蹇宾摆脸色,又被上将军齐之侃怼回去。

没劲,这皇帝真没劲。

要是陵光在这儿,他齐之侃这眼神算个屁。

那是自带神迹的人,那是他心尖上的人。

直到某日,执明正下了朝,趴在凉亭里半梦半醒,有人款款而至,眼波流转,顿时清醒。

呐,或早或晚,你都是要来到我身边的。





—后记—

童话里的美人鱼公主为了双腿,从此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。

陵光知道,他的每一步都走在爱人的心上。





—番外—

想象一下鲛人落泪成珠,那么每次只要执明惹陵光生气或是伤心难过,估计得一边用手接着珍珠一边哄着人别哭。

“哎哟快别哭了!天权有钱,真的有钱,珍珠国库要放不下了!”

“咱天权要啥有啥!尤其是珍珠????”

陵光:那以后怎么着生气都不行了?一哭就被发现……






那么,晚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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